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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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不太對。
既然離開了源氏就不應該依舊和源氏牽扯不清，更不應該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那樣繼續做源賴光的助手和他一起研究術式……他不太懂為什麽源賴光能在他出走源氏之後依舊毫無芥蒂的來找他，但安倍晴明承認自己無法像是從前那樣和源賴光相處了。
“所以，為什麽呢？”他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源賴光：“什麽？”
安倍晴明：“剛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您是來抓我回去的。結果卻變成這樣的局面，我實在是不解。”
源賴光：“現在和以前難道有什麽變化嗎？你依舊是安倍晴明，我也依舊是源賴光——這當中的變化又是在哪裏呢？”
“我已經不再是源氏之人了，賴光……兄長。”
遲疑著，這年輕的陰陽師吐出了這樣的稱呼。
但他也心知肚明，過去的終究已經過去了，在看到了源氏正義外衣之下的內情之後……哪怕他依舊發自內心的敬仰著自己的陰陽術引路人，真心實意的將他視作自己的兄長一樣尊敬親近。
但他也是再無法像是從前那樣全心全意的去信賴源賴光了。
“這對你的能力有什麽影響嗎？”源賴光說道。
索性術式結果已經出來了，剩下的這點時間，源賴光也不介意花費在安倍晴明的身上，和他多聊幾句。“這是只有你才能做得到的事情，所以我來找你。”這原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源賴光並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還有一點——晴明，你反覆的提起離開源氏這件事，是在特意和我強調這個事實嗎？”
安倍晴明：“這有什麽不對嗎？”
源賴光：“動搖的人，是你嗎，晴明？”
完全……說中了。
陰陽師下意識的將咒扇握得更緊了一些。
他是天縱之才，這點毫無疑問，那份超越年齡的優秀也足以讓在陰陽道上花費了一生時光的前輩認輸。但他到底也還是少年，缺少閱歷和經驗……所以才會這樣輕易的、只因為見到了源賴光，只因為這樣簡單的幾句話，就將動搖表露在外。
那是他自小長大學習的源氏，他曾也在那裏投註了深厚的感情，哪怕現在離開了，但曾經付出的感情又怎麽是說收回就收回的呢？
可要說回去，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源氏對於妖怪的手段極其酷烈，與安倍晴明本人的理念完全是相背而行。夢山之主不過是他所見到的一個，僅這一個也讓他無法接受，選擇帶著白藏主離開源氏……但白藏主也並非個例，源氏當中還藏著更多、更多的被囚禁、被控制的妖怪。
繼承了母親白狐之血的安倍晴明除卻有一身清澈強大的靈力之外，也有一顆親近這天地萬物的心。哪怕是在仇視妖怪，將斬殺妖鬼視作常事的源氏長大，他對待妖怪的態度也依舊與尋常源氏陰陽師不同。
他的心沒有蓋子，他的人也拋卻了立場。
他願意同那些妖怪交朋友，傾聽他們的內心，化解他們的怨憤。
而源賴光是沒有這樣的心思的。
不同的物種怎麽能奢望他們能夠互相理解、互相關愛呢？就像是人不會把腳下的野草當作同類一樣去對待，那些吃人的妖鬼又怎麽會對自己的食物有什麽多餘的看法呢？
也許那些產生了智慧的妖怪會多點腦子，但若是想要和平相處——
怕是腦子進水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腳下站著嚴肅的政治立場的源氏少主表示：雖然式神的確是蠻好用的，那些有腦子的大妖怪也的確能考慮一下締結約定，但說到底——
死掉的妖怪才是好妖怪。
不受控制的危險因素越少越好，危險的妖怪自然也是越少越好。
只是這話定然不能對安倍晴明說。
若是沒有源滿仲橫插一扛，源賴光倒是自信能把這自小一起長大的師弟拉到同一陣營來，但現在嘛……安倍晴明他爸本來就是個陰陽師當中的鴿派，對待妖怪的態度本來就比較寬容，甚至還和白狐相愛生下了安倍晴明。在父親的影響之下，安倍晴明理所當然的走上了和他父親一樣的道路。
就是不知道他以後是不是也會和妖怪相愛了。
源賴光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口中卻是徑自說起了另一件事情：“故意引你去囚禁夢山之主結界的那些人，我已經處理掉了。”
“是……是嗎？”安倍晴明瞳孔略不可查的放大了一點，“他們並沒有犯下大錯吧，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哦？可是讓你離開源氏，這就已經是他們最大的錯誤了。”源賴光語聲平靜，哪怕說起這事的時候神色之間也不見什麽變化，自然而然的就顯露出了一種冰冷的殘酷。“不聽話的屬下就沒有必要留著了。”
雖說讓安倍晴明離開源氏是早就寫好的劇本發展，但那幾人卻是的的確確的擅自行動，直接讓源氏失去了一個未來的頂級陰陽師。
這原本就是應該自殺謝罪的錯誤。
安倍晴明嘗試著說一兩句：“賴光，生命是很珍貴的。”
“但生命的價值也是不一樣的。”源賴光說道，“晴明你的性命要比他們珍貴很多。他們差點害死你，這點我無法容忍。”
安倍晴明無話可說。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再說些什麽，哪怕實際上並沒有被說服，但在口才上他永遠都不是源賴光的對手。
況且面前之人的神色……讓他無法控制的想起他離開源氏的那個夜晚。
他帶著白藏主，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的阻攔……但也不是毫無所覺，身後有人在追趕這一點。
但他並沒有回頭，也沒有停留。
而那人最終也停下了腳步。
於是一切都好像到此為止。
但也只是好像而已。
某種無法言明的奇怪心情在他心中翻湧，促使著他說出了內心之中的憂慮。
“賴光，你經常研究這些……不擔心會發生無法挽回的危險嗎？”
“比如？”
“死亡。”
源賴光露出了一個笑容。
“是想要知道殺死我的辦法嗎？”她並不生氣，聲音裏甚至還是帶了點愉快的，“有的哦。”
“既然是晴明的話，告訴你也沒有關系。”
是出自於對同門師弟性情和品格的信任。
也是因為——
我的手中掌握著如何殺死你的辦法，你自然也應該掌握著同樣的籌碼，這樣才能算是勢均力敵。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被什麽東西汙染的話，也能夠盡快的解決問題。
“這世上沒有任何的外物能夠殺死我，外力能夠毀滅我的軀殼，卻沒法毀滅我的精神。想要徹底的、不留隱患的殺死我，只有一個辦法。”
“讓我自己去死。”
“也就是，勸我自殺。”
慢悠悠的，安倍晴明聽到了這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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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離開了源氏就不應該依舊和源氏牽扯不清，更不應該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那樣繼續做源賴光的助手和他一起研究術式……他不太懂為什麽源賴光能在他出走源氏之後依舊毫無芥蒂的來找他，但安倍晴明承認自己無法像是從前那樣和源賴光相處了。
“所以，為什麽呢？”他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源賴光：“什麽？”
安倍晴明：“剛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您是來抓我回去的。結果卻變成這樣的局面，我實在是不解。”
源賴光：“現在和以前難道有什麽變化嗎？你依舊是安倍晴明，我也依舊是源賴光——這當中的變化又是在哪裏呢？”
“我已經不再是源氏之人了，賴光……兄長。”
遲疑著，這年輕的陰陽師吐出了這樣的稱呼。
但他也心知肚明，過去的終究已經過去了，在看到了源氏正義外衣之下的內情之後……哪怕他依舊發自內心的敬仰著自己的陰陽術引路人，真心實意的將他視作自己的兄長一樣尊敬親近。
但他也是再無法像是從前那樣全心全意的去信賴源賴光了。
“這對你的能力有什麽影響嗎？”源賴光說道。
索性術式結果已經出來了，剩下的這點時間，源賴光也不介意花費在安倍晴明的身上，和他多聊幾句。“這是只有你才能做得到的事情，所以我來找你。”這原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源賴光並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還有一點——晴明，你反覆的提起離開源氏這件事，是在特意和我強調這個事實嗎？”
安倍晴明：“這有什麽不對嗎？”
源賴光：“動搖的人，是你嗎，晴明？”
完全……說中了。
陰陽師下意識的將咒扇握得更緊了一些。
他是天縱之才，這點毫無疑問，那份超越年齡的優秀也足以讓在陰陽道上花費了一生時光的前輩認輸。但他到底也還是少年，缺少閱歷和經驗……所以才會這樣輕易的、只因為見到了源賴光，只因為這樣簡單的幾句話，就將動搖表露在外。
那是他自小長大學習的源氏，他曾也在那裏投註了深厚的感情，哪怕現在離開了，但曾經付出的感情又怎麽是說收回就收回的呢？
可要說回去，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源氏對於妖怪的手段極其酷烈，與安倍晴明本人的理念完全是相背而行。夢山之主不過是他所見到的一個，僅這一個也讓他無法接受，選擇帶著白藏主離開源氏……但白藏主也並非個例，源氏當中還藏著更多、更多的被囚禁、被控制的妖怪。
繼承了母親白狐之血的安倍晴明除卻有一身清澈強大的靈力之外，也有一顆親近這天地萬物的心。哪怕是在仇視妖怪，將斬殺妖鬼視作常事的源氏長大，他對待妖怪的態度也依舊與尋常源氏陰陽師不同。
他的心沒有蓋子，他的人也拋卻了立場。
他願意同那些妖怪交朋友，傾聽他們的內心，化解他們的怨憤。
而源賴光是沒有這樣的心思的。
不同的物種怎麽能奢望他們能夠互相理解、互相關愛呢？就像是人不會把腳下的野草當作同類一樣去對待，那些吃人的妖鬼又怎麽會對自己的食物有什麽多餘的看法呢？
也許那些產生了智慧的妖怪會多點腦子，但若是想要和平相處——
怕是腦子進水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腳下站著嚴肅的政治立場的源氏少主表示：雖然式神的確是蠻好用的，那些有腦子的大妖怪也的確能考慮一下締結約定，但說到底——
死掉的妖怪才是好妖怪。
不受控制的危險因素越少越好，危險的妖怪自然也是越少越好。
只是這話定然不能對安倍晴明說。
若是沒有源滿仲橫插一扛，源賴光倒是自信能把這自小一起長大的師弟拉到同一陣營來，但現在嘛……安倍晴明他爸本來就是個陰陽師當中的鴿派，對待妖怪的態度本來就比較寬容，甚至還和白狐相愛生下了安倍晴明。在父親的影響之下，安倍晴明理所當然的走上了和他父親一樣的道路。
就是不知道他以後是不是也會和妖怪相愛了。
源賴光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口中卻是徑自說起了另一件事情：“故意引你去囚禁夢山之主結界的那些人，我已經處理掉了。”
“是……是嗎？”安倍晴明瞳孔略不可查的放大了一點，“他們並沒有犯下大錯吧，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哦？可是讓你離開源氏，這就已經是他們最大的錯誤了。”源賴光語聲平靜，哪怕說起這事的時候神色之間也不見什麽變化，自然而然的就顯露出了一種冰冷的殘酷。“不聽話的屬下就沒有必要留著了。”
雖說讓安倍晴明離開源氏是早就寫好的劇本發展，但那幾人卻是的的確確的擅自行動，直接讓源氏失去了一個未來的頂級陰陽師。
這原本就是應該自殺謝罪的錯誤。
安倍晴明嘗試著說一兩句：“賴光，生命是很珍貴的。”
“但生命的價值也是不一樣的。”源賴光說道，“晴明你的性命要比他們珍貴很多。他們差點害死你，這點我無法容忍。”
安倍晴明無話可說。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再說些什麽，哪怕實際上並沒有被說服，但在口才上他永遠都不是源賴光的對手。
況且面前之人的神色……讓他無法控制的想起他離開源氏的那個夜晚。
他帶著白藏主，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的阻攔……但也不是毫無所覺，身後有人在追趕這一點。
但他並沒有回頭，也沒有停留。
而那人最終也停下了腳步。
於是一切都好像到此為止。
但也只是好像而已。
某種無法言明的奇怪心情在他心中翻湧，促使著他說出了內心之中的憂慮。
“賴光，你經常研究這些……不擔心會發生無法挽回的危險嗎？”
“比如？”
“死亡。”
源賴光露出了一個笑容。
“是想要知道殺死我的辦法嗎？”她並不生氣，聲音裏甚至還是帶了點愉快的，“有的哦。”
“既然是晴明的話，告訴你也沒有關系。”
是出自於對同門師弟性情和品格的信任。
也是因為——
我的手中掌握著如何殺死你的辦法，你自然也應該掌握著同樣的籌碼，這樣才能算是勢均力敵。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被什麽東西汙染的話，也能夠盡快的解決問題。
“這世上沒有任何的外物能夠殺死我，外力能夠毀滅我的軀殼，卻沒法毀滅我的精神。想要徹底的、不留隱患的殺死我，只有一個辦法。”
“讓我自己去死。”
“也就是，勸我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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